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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Sir 香港再起秘密武器
海天漆黑的維多利亞港口,閃起銀光燦爛的光束,強烈的黑白對比,像極了香港民主與法治間微妙的關係。
 香港的民主,如黑的暗淡,但它的法治,卻像是孤孓不拔、劃過天際的白光。和台灣相反,台灣的民主眾聲喧譁,法治卻渾沌無章。
 前年,香港出現一個驚人的案例。香港前財政司長梁錦松(特首、政務司長下的第三號人物)因為妻子伏明霞(中國跳水奧運金牌得主)懷孕,換了一台較大的凌志房車;但因房車購於他宣布大幅增加汽車首次登記稅前,被傳媒揭發,香港廉政公署開始調查梁錦松是否違反公職人員行為守則。
 前程似錦的梁錦松在加稅前而非在加稅後買車,節省了十九萬港幣(相當於新台幣八十二萬),但這八十萬卻讓年收入近千萬台幣的梁錦松主動辭職;因為香港人對公務員操守的要求,不打折扣。
 梁錦松的貼身好友,也是台灣知名的投資銀行家私下向《天下雜誌》透露,當時梁錦松正準備發表香港二○○三至二○○四年度政府財政預算,要大幅增加汽車稅,忙得不可開交;但管家在梁司長最忙碌時,提出夫人肚子漸大,有換車需要;「他根本是兩個腦袋處理不同的事,沒想那麼多;這麼有錢的人不會想去省那幾十萬,」這位投資銀行家說。
 相對台灣的弊案連天,只在媒體吵鬧,卻鮮見具體法律制裁,香港如何在回歸之後仍能維持法治傳統?
 在鳥籠民主的背後,香港的廉政公署(相當於台灣的檢調機構)與律政司(最高法務機構)是如何撐起它法治的清廉、公正與獨立?
 《天下雜誌》深入香港,帶你看看真正的阿Sir。
 在中環一家停車場的樓上,灰濛濛亳不起眼,坐落著令香港人驕傲的廉政公署。
 總部大門,石頭刻印的「廉政公署」四個隸書大字,方方正正銘刻在水泥牆上。香港廉政公署的英文名稱為「ICAC」( Independent Commission Against Corruption),顧名思義是以反貪污為目的而存在的組織。
 在ICAC首席調查主任吳炳國的帶領下,進入總部,跟著他的腳步左轉、右拐、通過數個細長通道,讓人昏頭;「ICAC像是迷宮,沒人能從這裡逃出去,」這位在三十一年前,學校畢業就直接加入ICAC的吳炳國,是ICAC最喜歡的用人典型,「剛畢業的學生很純樸,又有正義感,」身材挺拔、著深色西裝的他,帶著酷酷又神祕的笑容說。
 ICAC總部裡,有許多像吳炳國一樣,一畢業就以調查員為職志的年輕人;調查員裡女性比例有三五%,或許是探員神祕的特質,她們多數削短髮、穿褲裝,不論男女都穿著深色套裝,臉上很少露出笑容,帶著幾分神祕感。
 在香港,加入ICAC是很神氣的事;調查員都接受過證人保護以及神槍隊訓練。
 二十六歲的鍾智皓香港中文大學畢業,本來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,一年多前報考廉政公署。雖然擔任調查主任薪水只有兩萬多港幣(約台幣八萬多元),但他覺得,在ICAC可以有較大的貢獻,而且也獲得社會更多的尊重。
 有過看港片經驗的人,對於ICAC一點兒也不陌生;香港警匪片中,偶爾都會出現一位阿Sir,伸直著手,拿出他的徽章說,「我是ICAC。」接下來的畫面,觀眾幾乎是可預測的,被盯上的人總手足無措、兩腿發抖,因為只要被ICAC跟上,表示你正被調查中。
 而且,香港人都清楚,不論你官做多大、事業有多龐大,沒人能逃避ICAC的監督(No one is safe from ICAC)。

崛起 -貪污讓人民「苦茶滿杯」

 三十年前的香港,充斥著貪污腐敗;ING安泰人壽台灣區總經理、出生香港的陳丕耀回憶童年時,走在香港的市集,會看到小販交給警察黑錢。「警察每天拿十元,然後回警局一層層的分掉。」有點年紀的香港人都說這是「茶錢」,但討生活的老百姓卻形容這些賄賂警方的錢,對他們而言是「苦茶滿杯」。
 一九七四年,政府的貪污使人民的憤怒到了高點,當時的警隊總警司(有點像台灣警政署長)葛柏因貪污,潛逃回英國,被壓抑的人民高呼成立廉政公署。
 廉署成立兩個月後,葛柏被引渡回港;當時押送葛柏到法院受審的ICAC前執行處總調查主任黃國樑回憶當日。他說,「直到法院宣判他有罪一刻,我才敢透一口大氣!若當時不能把葛柏入罪,沒人會對廉署有信心」、「沒有廉署,今天香港仍是很落後的地方」。
 有人以為港片裡的ICAC是誇大其實;也有人質疑香港在九七回歸後,ICAC會漸失功能。
 但到現在,在香港談到ICAC,本地人或外國人還是肅然起敬;「大家最怕被ICAC請喝咖啡,」香港人、台南成功大學畢業、現任香港賽馬會行政總裁的黃至剛說。
 雖然各國或地區都有類似的調查機構,但ICAC成功的主因之一,是它能擁有獨立的調查權。
 
立威-不畏權勢 勇敢打虎
 
 打擊貪污的成功關鍵,主要是調查單位可以不畏權勢,勇敢打老虎;在香港,這部份,倚靠的是廉政公署的獨立調查,以及律政司的獨立訴訟與審判。
 一九八九年,香港前聯交所(相當於台灣的證交所)主席李福兆,被廉署以涉嫌在批核上市申請時受賄為由拘捕,是著名的「打老虎」案例之一。
 李福兆所屬「李氏家族」是香港呼風喚雨的四大家族之一,李福兆是第四代。到現在,李氏家族的第五代還在香港法政界扮演重大角色,如香港終審法院首席大法官李國能、教育統籌局局長李國章都是李家成員。
 廉政公署蒐證足夠的證據後,將罪證交由律政司長,由律政司長決定是否提起訴訟。
 像李福兆當時的位高權重,律政司同樣提起訴訟;隔年,他被判受賄罪名成立,入獄四年。
 這種不懼權勢、打擊貪污與不法的精神,在香港履見不鮮。長期下來,ICAC與律政司在香港市民社會中塑立了強大的公信力,也是香港經濟能持續發展,社會穩定的主要基石。
 
公信-引進外來力量制衡
 
 在九七之後,如何維持公信力,有巧妙的機制。
 ICAC與律政司都透過引進「外部專業」,避免行政的干預,也避免司法、調查權過度膨脹,確保裁判的公平。
 在梁錦松的案件上,律政司請來英國御用大律師韋爾森,以及一位與梁錦松不認識的香港資深大律師祁理士深入此案。最後,兩位都認為不應對梁錦松提出犯法的檢控。
 主要理由是,梁錦松當時因妻子懷孕,換台大一點的車是合理的,並非意圖想避稅或佔便宜。
 這個法律不起訴決議曾引起香港立法局部份人士的不滿。律政司長底下的第二號人物、英國籍的法律政策專員區義國回憶,「當時他們接受了,因為我們請的是公正人士,案子被適當處理。」
 引進外來意見的機制也同樣出現在ICAC。ICAC的四個委員會成員,是由香港特首委任社會專業人士擔任。委員會的功能就在「制衡」,避免ICAC調查權無限擴張。 
 其中,把關最嚴格的是執行處委員會,ICAC每六星期要針對所有的案件調查,向委員會回報;若查無實據、要停止調查的案件,一定要委員會同意才能停止;而每個案件送至律政司六個月若未結案,也要向委員會提出說明。
 委員是榮譽職,擔負監督的責任,沒固定薪資,有的只是車馬費,但許多知名人士都願意貢獻時間;曾擔任ICAC執行處委員的律師胡洪玉就說,自己是把這份工作當榮譽,如果沒有市民支持的文化,廉政公署不可能有勇氣調查。

扎根-法治教育從娃娃教起

 世界透明國際組織去年的廉潔排名調查,在一百五十八個國家中,香港排名十五,台灣排名三十二。
 這個成績對有過貪腐經歷的香港人來說,是個寶藏,而這是香港社會花了三十年共同努力達成。
 ICAC、律政司知道市民是支持他們執法的後盾,因而他們大力投注在法治教育推廣。
 ICAC每年六億多港幣預算中,有一五%花在教育上;他們與幼稚園和小學合作「學校德育伙伴計劃」,利用卡通人偶教孩子「自律守紀」、「誠實」,或是教導「金錢與物質」間的關係;這幾年,香港的大學也陸續將「商業道德」納入一年級課程。
 在香港,反貪幾乎是全民運動,見到不法而檢舉的風氣盛行。
 香港灣仔軒尼詩道上,OK便利商店旁,黑底招牌襯著「廉政公署ICAC」的大紅字,紅黑分明映入眼廉。香港台灣工商協會會長羅安琪,從對街樓層向下望說道,「香港的廉政公署就好像台灣的區公所一樣,到處都是。」
 從香港島、九龍、新界,ICAC有八個辦事處,都設在熱鬧的街道上,讓市民很容易就能投訴報案;而且ICAC設有二十四小時的舉報中心。
 
公平 -知識可以改變命運

 目前高達七成五的貪污檢舉都是由人民具名報案,比例之高,顯現民眾對ICAC的信心。
 在中環j豐銀行總部三十四層樓、總裁鄭海泉的祕書盧陳秀談到香港法治,她信心滿滿地說,「因為香港有像ICAC的組織,讓我們有個公平的環境,只要努力,透過教育,可以出頭天。因為有個公平的平台,知識可以改變命運。」
 資本主義發展極致的香港,因為有了法治,建立清楚的遊戲規則,不致於紊亂;也因為法治精神,鳥籠民主的香港,還能挺立成長。

資料來源:天下雜誌電子報(2005-12-2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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